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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醉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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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羽出了校門,快步走到路口,伸手截了一輛出租車。

她很迷惘,事隔多年,始終不能釋懷。她不明白自己對家傑存在著甚麼樣的感情,是喜歡?怨恨?還是其他。年少之時,他讓她第一次感受到男女之情的甜蜜,也是他,令她對感情失去信心。他曾經是一位貼心的伴侶,一路引領她走過百花開遍的山徑,穿過蔥蘢深幽的叢林,一路上細意溫柔,濃情蜜意。當站在了懸崖邊,正欲飽覽山下明媚風光之時,他卻讓她從懸崖上摔下去,摔個粉身碎骨,令她痛不欲生。曾經,她在心裏不斷地問:你真的愛過我嗎?真的愛過我嗎?往事令人寒心!

今晚和客人的約會臨時取消了,柏翹改乘傍晚的班機回來。昨晚跟白羽通電話時,當得知柏翹要在星期天才能回來,白羽沒有說甚麼,柏翹卻感覺到她語氣中隱隱的失落,所以知道能提早回來,他沒有告訴白羽,想給她一個驚喜。

一下飛機,他就開始撥打白羽的電話,通了卻沒人接,他猜想白羽可能沒聽到電話鈴聲,過一會兒再打。但當他從機場到坐上出租車,斷斷續續打了十幾二十個電話,一直都是沒人接聽,他心裏有些著急,擔心出了甚麼事。

出租車已經來到市中心區了,他再嘗試撥出電話。響了幾聲,終於有人接聽了:『餵?是陳先生嗎?』是另一把女子的聲音。

柏翹認出了欣彤的聲音,『欣彤,怎麼是你接聽?白羽呢?』

『她喝醉了,我準備送她回家。』

『喝醉了?你們在哪?』柏翹意識到白羽一定是發生了甚麼事,否則她不會如此放縱自己的。

欣彤報了街道名和酒吧的名稱。柏翹對她說:『你等等我,我離你們不遠,我現在過來。』

柏翹馬上叫司機開往酒吧街。來到星月酒吧,柏翹下了車,提了行李直接走進酒吧。

柏翹在場內掃視了一周,就見到欣彤向他招手,他走了過去。只見白羽坐在高高的吧枱旁,用手支著頭,閉著眼睛睡著了一般。

他把搭在臂上的西裝交給了站在旁邊的欣彤,自己站近白羽,彎下身,雙手握住她的兩只手臂,看著她,輕輕喊了聲:『白羽。』

白羽的臉紅紅的,聽到有人喊她,眼睛微微張開,睨著面前的人,問:『你怎麼在這?』語氣中帶著一絲的驚訝,又好像帶著怨忿。

柏翹笑了笑,說:『我還沒問你為甚麼在這呢。』

白羽瞇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男子,她看見前面的那張臉一會兒是柏翹的,一會兒又變成了家傑的,兩張臉交替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。她揉了揉眼睛再看,還是搞不懂面前的是誰,她茫然地問:『你是誰?』

『我是你的男朋友。我們回家吧。』柏翹對著她,無奈地搖搖頭,

『我的男朋友?』白羽疑惑地看著這位男子,然後用手指輕輕指了指,『我要離開你,我要離開這兒。』

『別生氣了,我們離開這兒,回家吧。』柏翹聽她這樣說,以為白羽是怪他沒有時間陪她,所以他就順著她說。

柏翹把白羽扶了起來,用力地摟住她的肩膀,帶著她往門口走去。白羽身體軟軟的,腳步不穩,還像是不願跟著走。柏翹乾脆把她橫著抱起來,大步走出酒吧大門。欣彤拿上柏翹的行李箱跟在後面。

出了門口,柏翹問欣彤:『你的車停在哪?』

欣彤指了一下前面的車,說:『前面那輛。』

柏翹跟著欣彤指的方向走去。靠在他懷裏的白羽閉著眼睛,嘴裏還在迷迷糊糊地說著:『我要離開你,我要離開這兒。』

欣彤開了車門,讓他們上了後座,放好了行李,她自己坐在司機座上,發動汽車開出了大路。

柏翹讓白羽靠在自己的胸前,白羽一直閉著眼睛在睡覺,眉心微微皺著,披散的長發遮住了她半張臉。柏翹用手輕輕地梳理著她的頭發,看著她的睡臉,他的眼神越發顯得深邃。

『欣彤,你知道白羽今天怎麼了?』柏翹問欣彤。

『不知道,她打電話給我,只說了句『來接我』,我問她在哪兒,她都說不出,還是酒保幫她說的。我見到她的時候,她已經醉了,不是很清醒。』欣彤一邊開車一邊說。

『以前她試過這樣嗎?』

『替她工作了這麼久,我都沒見過她喝醉。她酒量不好,應酬的時候可免則免的,她一向很節制。』

柏翹點點頭,沒有再說甚麼。他估計白羽必定是碰到了煩心的事情,解脫不了,到底是甚麼事呢?如果說是因為他們聚少離多,她心情郁悶,相信不至於要把自己灌醉。

很快,車已經到了樓下的停車場。柏翹打開車門,先下了車,然後彎腰探進車內,把白羽抱了出來,白羽則用雙手摟著他的脖子,頭伏在他的頸窩裏。

上了樓,進了屋,柏翹把白羽抱進房間,放在床上,幫她脫了鞋,蓋上被子,看了她一會兒,才轉身走出房間,帶上門。

欣彤把柏翹的行李拿了上來,見沒有其他事情用得著她去做,她就向柏翹告辭回去了。

柏翹再次走進房間,借著大廳透進來的燈光,他看見白羽睡得並不安穩,依然皺著眉頭,內心像是很糾結。柏翹用溫水搓了毛巾,然後輕輕地幫白羽擦了擦臉,卻把她弄醒了。她睜開眼睛,定定地望著面前的人,昏暗的光線下,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臉,他的輪廓好熟悉,是那個在她心裏揮之不去的人嗎?好一會兒,她又再一次問他:『你是誰?』

柏翹捉住她的手,把她的手背貼在自己的臉上,『你今天為甚麼總是問我這個問題?我是你的男朋友。』

她突然把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出來,低聲地叫道:『我不要見到你,請你離開。』似是要哭了。

柏翹看著她,撫著額頭,嘆了口氣,說:『好吧,你睡吧,我出去。』現在問她也不會問出個原因,還是不要刺激她的神經了,等她酒醒再說吧。柏翹慢慢地起身,走出房間,掩上門,留了一條門縫,晚上好聽到她的動靜。

柏翹今天折騰了一整天,感到十分疲倦,他洗了澡,從行李箱拿出一件羽絨大衣當被子,就在沙發上躺了下來,不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
半夜裏,白羽醒了,她覺得頭好痛。厚厚的窗簾遮擋了外面的光,看不出時間,只有門縫處露出的一絲微弱的光線。躺在床上,白羽想回憶一下發生了甚麼事。她記得自己去喝酒,記得自己回了中學的母校,記得自己見到了家傑,想到這,她的心緊了一下。

喝酒之後的事情就很模糊了,到底自己是怎樣回家的,她都不記得了。好像有人抱她回來的,她很依戀那個溫暖的胸膛。難道是柏翹?不對,她提醒自己,柏翹出差去了,應該不是他。那會是家傑嗎?難道是家傑帶她回來的?她好像真的見到他了,她好像罵了他,還對他說,不想再見他,要他走。自已最終還是要對他失態了。她本應若無其事地跟他說話,讓他知道自己並不在乎他,讓他知道他只是她認識的其中一個人罷了。那麼,現在他去哪兒了?被她罵走了?可能是吧?

她緩緩地坐起來,有些口渴,她走去廚房喝水。看到自己仍然穿著出街的衣服,她知道自己昨晚沒洗澡就直接睡覺了,於是,她拿了內衣褲和睡衣進了浴室,洗了個澡。

洗完澡之後,人舒服多了,但頭還是有些疼,睡意卻少了很多,她想在沙發上坐一坐。眼睛習慣了黑暗的環境,她沒打算開燈。走了兩步,卻見沙發上有個東西動了一下,她赫然見到沙發上睡著個人!她嚇了一跳,會是誰呢?柏翹?他不是沒回來嗎?家傑?是家傑嗎?還是……她不敢想像,難道在酒吧撿了個人回來!

她怯怯地問:『誰?你是誰?』她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。

這時,沙發上的那個人稍微往上挪動身體,伸手開了角幾上的燈。她看清楚了,是柏翹,這才松了口氣。

睡在沙發上並不舒服,他睡得很淺,白羽去洗澡時開關門的聲音已把他吵醒了,他只是沒哼聲,後來見白羽走過來,他動了一下,卻嚇著了白羽。

這時柏翹坐起來,樣子很無奈地說:『你今天怎麼啦?老是問我是誰?我只是出差一個多星期,你就不認得我了嗎?』

白羽這才發現柏翹和家傑的外形確實有幾分相像,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用食指和中指揉了揉太陽穴。柏翹拍拍身旁的位置,示意白羽坐到他旁邊。白羽順從地走過去坐下。

『頭疼嗎?我幫你揉揉。』柏翹體貼地用手指在她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揉著。

『為甚麼喝那麼多的酒?』柏翹問她。

『心情不好,就糊裏糊塗地去了喝酒。』

『幸好沒有糊裏糊塗地帶了個人回來。喝完酒好些嗎?』柏翹說得很輕松,好像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。

『沒有,頭會疼。』頓了頓,『我醉了,有沒有說甚麼?』

『你擔心說了甚麼?說來聽聽,等我告訴你說沒說過。』一副戲虐的腔調。

白羽推了他一把,『耍我?我現在很清醒。』

『為甚麼心情不好呢?』柏翹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。

白羽略一躊躇,不知該怎麼講。柏翹看著她的樣子,輕輕一笑,說:『別跟我說甚麼親戚探訪之類的話,』突然,他停住了手指的動作,表情也正色起來,『告訴我,是不是我有甚麼地方做得不好,惹你生氣了?』

白羽搖了搖頭,說:『不關你的事。』說完,她就有些後悔了。她想到,自己這麼失常的行為,一般人都會解讀為情傷,如果是感情的問題,自己又說不關他的事,那關誰的事呢?柏翹會有甚麼感受!

果然,柏翹把手移到白羽的肩上,輕輕地扶著她的肩膀,迫使她看著自己,他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嚴肅,眼睛停留在她的臉上,像是尋求著答案,然後,一字一句地問:『真的不關我的事?』

白羽留意到柏翹眼中閃過的一抹受傷的神色,瞬間又隱藏了,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,避開了他的視線。

柏翹放開了她,嘆了口氣,轉身讓整個人靠在沙發上,沈默了一會兒,才緩緩地說:『我知道我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,其實,我心裏也很忐忑,但我壓抑不住自己的念頭。你昨天不停地說你要離開我,你要離開這裏。我有些惶恐,怕自己傷了你的心。如果你說是因為我,我會感到內疚自責,我會反省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。不過,現在你說不是因為我,我卻覺得傷心,因為還有另一個人牽扯著你的情感,你對他一定有很深厚的感情,否則,以你的自制力,你決不會無故醉酒。』他看了她一眼,『能告訴我甚麼原因嗎?』

白羽猶豫了片刻,決定還是坦白地跟他說:『昨天,我遇見了我以前的男朋友……』

白羽頓了頓,看了他一眼,柏翹瞇著眼睛,皺了皺眉,隨即點點頭,嘴裏『嗯哈』一聲,表示自己認真地聽著。

『他是我第一個男朋友,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,』白羽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去講述她的故事,『我和他一起三年多,感情一直很好。後來我去了外國讀書,我們相隔兩地。他變了心,我們就這樣分開了,原因是他和別人有了孩子。』

說了出來,白羽覺得輕松了些。柏翹認真地聽完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說:『他這樣的人,不值得你記掛。』

白羽對著他淺淺一笑,『我並沒有記掛他。分開之後,我再沒有見過他,並且切斷了與他的一切聯系。在二十多年前,我已經把這段感情掩埋了。不過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遇見,一時間卻讓自己承受不了,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洪水泛濫一般地地出現在腦海裏。』

知道了事情的始末,柏翹心裏反而沒有那麼難受,他的神情緩和了一些,表情也沒有那麼凝重了。他伸手握住白羽的手,發現她的手有些涼,他輕輕地皺眉,『事情已經過去了,別再為這事傷神了。看來以後我要多抽些時間陪你,不要再讓你胡思亂想了。』

『不會了。我想,我當年掩埋的是一顆地雷,藏在地下的時候甚麼事也沒有,突然讓它暴露在空氣中,它就爆炸了。炸開的時候會被嚇一跳,不過它只會炸一次,炸開了它就不存在了。』

她自嘲地笑了笑。說這話時,她還不知道這顆地雷的威力,它的後續爆炸力足以讓她粉身碎骨。

對於柏翹來說,知道白羽仍為一段舊情而傷感,他也會感到妒嫉,只是他盡量不表露出來,一來,他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,二來,他覺得大方地接納她的過去,對兩人的關系有好處,起碼她會安心。

他也明白,如果不是因為那個男人的離棄,他和白羽不會有今天。如果他們還在一起的話,他們現在應該建立了家庭,並且有自己的兒女了。

柏翹看著白羽,她現在的心情應該已經恢覆了平靜,他不想再說甚麼。他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不牢固,自己這段時間太忙,對她也有些忽略,之後要好好作出補救。於是他說:『說到底,都是我做得不好,我不應該留下你一個人。不如這樣,以後,我出差的時候,你跟我一起去,好嗎?』

聽他這樣說,白羽心裏也是感動的,這一次其實是自己在感情上的失衡,是自己傷害了他的感情,他卻把責任攬到身上,一點都沒有責怪的意思。她很感激他的體諒。但對於他的提議,她又覺得無需這樣。

『這可不好,我不想耽誤你的工作。況且,我也有工作要做,最近我跟大學簽了一份合同,會在大學裏擔任短期客席講師。我可不能不履行職責。』她輕輕淡淡地跟他解釋不接受他提議的原因。

『這樣也好。不過,如果你覺得難受,你一定要跟我說,不要勉強自己去承擔。』柏翹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。

白羽看著他的動作,微微一笑,『我有這麼脆弱嗎?』

柏翹看著她,淡淡地笑了笑:『別逞強,這是我的職責。』看了看窗外,『天還沒亮,你精神又不太好,再睡一會兒吧。』

這時,白羽才意識到柏翹昨晚是睡在沙發上的,連張被子都沒有,還是蓋著件大衣,她沖口而出:『你昨晚就睡在這兒嗎?』

柏翹看她這樣的反應,苦笑著說:『昨晚你把我趕出來,我可以睡哪?』

『進去睡吧。』白羽斜睨著他,表情有些不自然。雖然柏翹也不是第一次在她家過夜,但也不是經常,而且每次都是柏翹提出的。

『你邀請我?』柏翹見她的神情尷尬,知道她內心仍為昨晚的事感到不安,於是故作輕松地對她說。

『嗯。』白羽斜看著他,柔情蜜意地笑著,點點頭。如果是平時,白羽肯定不會是這樣的反應,對於他的調侃,白羽一般會故作生氣,有時還會故意跟他作對。只是今天,她的內心有歉意,她覺得是自己的行為傷了柏翹的心,所以才會如此溫順。不過,她的這個溫順卻帶著討好的意味。

柏翹看著不一樣的白羽,竟然有點心酸。這樣的白羽雖然溫柔可人,但在他眼中,那只是贖罪的溫柔。柏翹沒有把自己的內心感受表現出來,反而表現出得寸進尺的姿態,他表情玩味地說:『可以為所欲為的嗎?』

白羽表情竟是一呆,明顯是有些不在狀態,一下子不知怎麼接上去,一臉呆怔,訥訥地說:『別胡思亂想。你不困嗎?』說著,靜靜地站起身想要逃開,在柏翹眼皮底下,她卻期望人家不察覺她的動作。

看著她明顯不連戲的表情,柏翹只能在心裏嘆氣。他一把拉住她,跟著站起身,一彎腰把她橫著抱了起來。白羽沒來得及反應,已經雙腳離地,她驚呼一聲,本能地用雙臂圈住柏翹的脖子。

柏翹扯開嘴角,沖她笑了笑,『我甚麼都沒想,只想睡覺。』說著,不緊不慢地抱著她走進房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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